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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金:解读《人民日报》“关注社会心态”系列评论

发布时间:2011-05-31 09:12 作者:周瑞金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813次

周瑞金:人民日报前副总编辑。1939年10月生于浙江。1962年从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分配到《解放日报》,历任评论员、评论部副主任、主任、副总编辑、党委书记。1991年以““皇甫平””的笔名,主持撰写《改革开放要有新思路》等四篇评论文章,引起广泛反响。1993年调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兼任华东分社社长。

人民日报系列评论是在告诫地方执政者 放开言论、倾听批评

陈芳:自4月底开始,一组署名人民日报评论部,主旨为“关注社会心态”的系列评论在《人民日报》连续发表5篇评论:《“心态培育”,执政者的一道考题》、《执政者当以包容心态对待“异质思维”》、《用公平正义消解“弱势心态”》、《希望杜绝一切非理性言行是不现实的》、《执政者要在喧嚣中倾听沉默的声音》。您怎么看《人民日报》在这个时候发的五篇系列评论?背后代表着一种什么样的动向?

周瑞金:作为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能够发表这一系列评论,来谈思维问题、注意群体声音、关注弱者等,是很有意义的。

最近由拆迁动迁所引起的冲突事件,以及“被精神病”事件,在舆论上引起很大反响,尤其网上呼声很大。但是对这些问题,当地的执政者却是另外一种看法:认为这是媒体鼓动起来的,舆论是制造起来的。这就说明我们社会舆论和一些地方官员的看法大不相同。《人民日报》这一系列评论就是针对这个背景发出的,并不是无的放矢。

此前,在“徐武事件”中,《人民日报》也发表评论批评当地执政者,把上访的人随便关到精神病院这个做法是错误的,反而引起反弹。《人民日报》继续抓住这些问题发表言论,是很有针对性的。它实际上提出了言论自由的问题,而所谓的“异质思维”实际上就是要老百姓批评政府,执政者能够听得见老百姓对自己批评的声音。

“异质思维”,在我们的网络媒体和都市媒体已经比较表达得比较多,如果这样的评论发表在都市报上、网站上、博客上,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因为今天网络媒体的常态就是各种各样的声音都能够充分表达。但代表中央的主流媒体发出这样的声音,提出如何对待不同的声音、特别是民众批评政府的声音,提出要倾听民众对自己的批评,要提倡言论自由,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处在三大社会、体制的转型期,正在从原来封闭的社会转向开放的社会、从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从计划经济体制转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这样三个社

会和体制的转型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矛盾,同时也形成了代表不同利益的多元的社会结构,他们必然要从维护自己的利益出发,发出不同的声音,并在宪法规定下争取言论出版自由、表达意见的自由、参与政府的权利。

当下,在舆论上,只发出一种声音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执政者,也就是各级党政官员,面对转型期的舆论态势,就有一个把握主动权的问题。今天《人民日报》发表的这几篇评论,就揭示出了这样的问题,符合我们今天政治经济形势的需要,同时也有利于推动当前的改革,特别是政府体制、经济体制、社会体制、文化体制四位一体的改革。

人民日报评论既是本报的声音,也反映了党中央的声音

陈芳:人民日报此次社会心态系列评论引起诸多猜想,更有人认为反应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动向。这些评论代表谁的声音?中央还是人民日报内部?

周瑞金: 《人民日报》内部和中央意识形态之间,应该是相关联的。我在《人民日报》工作过一段时间,因为是党的机关报,它不完全是自己报纸的声音,它的言论应该是根据中央指示来发表的。

一般来讲,党报的总编辑考虑问题不是考虑报社,作为党的机关报,要从党的利益、党的声音来出发。《人民日报》这一系列评论,应该说既是本报的声音,也反映了党中央的声音,我认为这二者之间没有特别割裂开来。

从这个意义讲,它代表着一种新的意识形态趋向,就是在十八大召开之前,意识形态应该更宽松,有一些开放,我认为这符合整个发展趋势。

陈芳:像《人民日报》这种系列评论文章发表,具体操作上要经过怎样的一个过程?

周瑞金: 一般的评论,编辑团队可以有权去定,像我当年写那几篇评论,也不必要送审一样,《人民日报》的一般评论也没有必要送到党委去审。另外,一般的评论,包括署名评论、本报评论员等这样的言论,是可以直接发的。我当时发表四篇文章以后,虽然没有送审,但市委是知道的、同意的,而且当时也没有批评我们,没有认为我们发表错了。

但是社论,我们当时是要送给市委;《人民日报》是要送到中央书记处审稿,现在基本上是中宣部。

陈芳:您当时是以“皇甫平”这样一个名字写的系列评论,有“在黄浦江辅助邓小平改革”之意;这次人民日报的系列评论署名是“人民日报评论部”。署名上有什么讲究?

周瑞金: 本报评论员一般来讲是代表报纸的观点,那作为《人民日报》同时也要代表党。因为是党报,报社的观点和党委的观点应该一致,没有什么两样。

我当年用“皇甫平”署名,而不用解放日报社论、也不用解放日报评论员,就是因为后者代表报社的声音,而“皇甫平”这个名字有一定的自由度。

人民日报系列评论还不足以上升到“皇甫平”文章的高度

陈芳:“皇甫平”系列文章的出炉跟人民日报这个有没有相似和不同的地方?您当年写的那些文章出炉的背景和过程,能不能再给我们讲一下?

周瑞金: 既相同又不相同。如果从不同思维、不同观点这一角度来讲,有相似的地方。

二十年前,1991年,我写的文章也和当时的舆论不完全一致,当时是一片反对“和平演变”的声音、一片反对资产主义自由化的声音。在那种情况下,我提出,“改革要做改革的带头羊”、应该把1991年当做改革年、推进改革要有新的思路、发展市场经济等,和当时批判市场经济这样的舆论态势相比,我就是一种“异质思维”。从这个角度来讲,当时的“异质思维”和今天也要提倡允许“异质思维”,这两个是一致的,有相同之处。

但也有不同。我当时发表“皇甫平”系列评论文章,是在“中国改革向何处去”这样一个大的历史关头,是继续改革开放?还是回到当时一些人提出的以反对和平演变为中心来搞社会主义教育?我这四篇文章发表以后,挨了整整一年的批判,当时的中央主流媒体都在批判我们“皇甫平”的文章,说我们改革不问“姓资姓社”。

今天《人民日报》发表的系列评论,并不是涉及当时那样大的时代主题,只是说我们应该允许“异质思维”,也就是温家宝总理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以及其他场合一再讲的“要欢迎人民群众批评、监督我们的政府”。因此,这两个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陈芳:您当年那个文章引起了很大的争论,以及长达一年的被批判;《人民日报》这次系列评论发表后,《中国青年报》发了一篇社论,《警惕“沉默的声音”爆炸》做呼应。这一次会不会引起像当年那样的大争论?